第五届征文比赛获奖作品 | 梁博的故事

夕阳未落，白云染金。

梁博现在租住的小屋窗户朝东，此时只能看到漫天的云霞，看不见太阳，但借助远处的景色仍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——高大的写字楼反射着橘红色的光，远处大道上的电线杆像是黑笔涂鸦，一点一点向两边延伸——梁博知道，这样的景色叫做联系。

日子比以往要漫长，但一晃神还是悄悄溜走了。

写字桌前，银辉之下，梁博翻动着旧日的作文本。

梁博长在新时代，用的是护眼的黄色纸页，他看过父母辈用的白色作业本，会泛黄。这样写在作文本上的文字就像他的青春，似乎只要愿意回头翻看便能永不褪色，至少梁博自己是这样想的。

从小到大他听父母诉过很多苦，最受触动的便是母亲拿着她年轻时拍的艺术照时长吁短叹的神情。鹅黄色的礼帽带着白色的蕾丝，明眸善齿，肤色不白但在柔光下青春洋溢。

梁博什么都没有问，但妈妈会反复指着照片和他讲：“幺儿，你看，这是妈妈啊。”

妈妈家小时候没有钱，考上了高中但是不能读，只能去扯猪草，扯到一定的年龄就去纺织厂上班，妈妈很明确地告诉他，她的青春在上班之后的没几年就结束了。

可是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，都告诉梁博，他的青春还长，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拼搏，去实现理想。梁博一直觉得这是对的，他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，只要他愿意，他可以大幅度延长自己的青春，他可以去拼搏，去等待，直到一切都准备好，直到每一朵花都开。

可是这公平吗？为什么父母辈的青春那么短暂，自己的青春却那么长？梁博理所当然地将其当作时代的馈赠。

可是随着纸张一页一页的翻动，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幼稚气息让梁博恍然大悟。

他可以一直去寻觅，去找到一个人生的价值和目标，这个过程一开始，他的青春便算作开始了。如果他一直寻觅，那青春就会被不断延长直到生理上的客观条件使得他无法作出判断，青春便到此为止。

爸爸妈妈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，或许不完满，或许尚未开始筹划就被迫结束，但他们走到了。

那自己呢？天南海北在信息时代或许都只能算一隅，见了那么多，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机会，可自己真的能选什么吗？

梁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，如果说因为选择太多而产生迷茫是一种痛苦，那这也是一种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幸福的痛苦吧。

可不知道为什么，梁博有些东西说不出来，他就是觉得很难受，可又感觉自己不该那么难受。这算什么？被专家们批评的“矫揉造作”吗？

 《我有一个梦想》：“我有一个梦想，就是去瑞士看森林。带着泥土芬芳的小木屋，周围是厚厚的草甸。在阳光下，湖泊像蓝宝石一样闪闪发光，远处的森林排成一排，树干黑黑的，充满了神秘……”

这一篇有点短，这是梁博那次写关于梦想的作文时的初稿。那一次梁博翻书翻了很久，找了很多漂亮的形容词，查了很多不认识的字和词汇。但那时的梁博确实不如现在，写文稿时不会升华主题，写完了对瑞士森林的畅想便无从下笔，达不到字数的要求。

最后便成那一篇《我有一个梦想》：挣钱，然后实现价值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梁博正在实现自己的第二个“梦想”——挣钱，然后实现价值。

一种恶心的感觉传来——是自我厌弃。

梁博正在不断地唾骂自己，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理还不如小时候那般赤诚。

骂着骂着他觉着有些冷了，回到了床上。被子一掀，又把头一盖，周围黑漆漆的，梁博哭了起来。

今夜月色不好，光辉暗淡。天气其实开始热了，只是还不明显，春已经走了，夏天还没有到来。

不过，仅从时机来看这是一个出门的好机会。

哭声渐息，梁博打开手机，打算订去瑞士的机票。

疫情。

梁博这个时候有些冒火，去不了。哪怕是离谱一点，坐火车，坐船跨国都去不了。

梁博开始在网上搜索，如何解决这些问题？

……

从月露白角到曙光初现，梁博睡下了。

还没有息屏的手机里，显示的是去川西的车票。

……

云瀑

梁博此前从来没有搜索过关于旅游的相关信息，他发现旅游花的钱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，工作这几年存下的钱哪怕是去国外旅行也完全负担得起。

去川西完全是无奈之举，在这种情况下去国外旅行实在是太麻烦了，看介绍说去川西能看到相同甚至更多样的风景，而且连省都不用出，各项检测报告也就不会那么麻烦。

梁博在车上时反复这样对自己说。

由于看了与川西相关的介绍，梁博此行的目的便不只是湖泊、森林与草原了，他的目的地定在了里索海，那是一片高山湖泊，他只在电影里才见过类似的史诗场面。

巴塘县德达村措普沟景区的草原，湖泊和森林简直和他梦寐以求的瑞士森林一模一样，绿草远铺，湖水像蓝色水晶般晶莹，远处的树木也是排成排，黑色的树干层层掩映，透露出神秘的气息。

梁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，顺带而来的还有一丝不真实感。对他而言就像是数年所求不过轻而易举，只是把这一切想得太难，便没有起身去试过。

这是父母和老师的原因吗？他们总说旅行太难，要准备的太多，像是一旦上路就很难再有归途。

梁博的期待越来越高。

唐三彩配色的庙宇，彩旗飘飘，在阳光下显示出不同寻常，却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文化气息。

毛垭大平原草地平坦，并不茂密，或许是季节的原因，还隐约透露出一点土色。草原上河流弯弯曲曲，纵横交错。河也如地名一样是平的，河面与平原上的土地齐平，清澈的河水下，河道也平整如一，像是过家家时用平铲划出来的痕迹又被点上了几点清水。

不远处的姊妹湖，反射出青蓝的光晕，美丽得让人沉醉，两眼湖水中间一点。中间一道水之清，远远看去显得两湖并没有连在一起。

和煦的阳光，醉人的景色，这是天之脚，用最温润的景色沁染最疲惫的心灵。

霞染白玉

理塘县勒查卡山，黄绿色的草地为底，零星紫色灌木装点，牦牛在这片土地上悠然自得地漫步，吃草，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，生来就该在这里舒展自己的一生。

梁博拍了很多张照片，他以前很讨厌拍照，看见其他人出去旅游发的一组组照片，总觉得没什么意思，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。

大多数人也没有什么摄影天赋，拍出来的照片也就那样七零八落。可是梁博看着自己拍出来的一张张丑照，透过照片他看到的是当时的心境和回忆，他开始理解这些人。

天色渐晚，梁博乘着大巴来到预订好的民宿。收拾好行李，梁博并没有打算在屋子里躺着，出门走走想来是个好选择。

这里挂的灯笼是红色的，用于吸引眼球的灯光也是红色的。理塘这座城市没有想象中那般旧，街边屋子外墙上刷着的是白亮的粉，在红光的映衬下，竟显得有那么一丝恐怖。天只是微暗，太阳尚未落下。

梁博搭上车，出了城。他去的地方，是他一来就看上的一个锚点。他说要去那里，司机只夸他眼光好，说从那里可以一览天空之城——理塘——的全貌。

因为是请假旅游，错峰出行，一路上就没遇到什么人，哪怕是到了目的地，也只有几个架着摄影架的摄影师在那里摆弄着自己的相机。

梁博只是往前走了几步，眼前便豁然开朗。

　　远处的山像手掌一样拖着整个理塘，山上的白烟与日光交杂，绘出了光芒的形状，光是白色的，四处散落着一点金黄的云雾，像是神明轻抚高山神圣而不可侵犯，而理塘城本身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浮空石托举着，城边还有些许云雾缭绕。天色被山掩盖，理塘城一片漆黑，只能从一点色差分辨出哪点是瓦，哪片是墙。可霎时，红色的霓虹灯从城市最远端一点一点亮至城市的靠山的龙头，整个理塘城像是活了过来，被赋予了不屈的精气神。那灯光是这条龙的脊骨，他只是在此盘踞，但不是神明手中的玩物，青瓦白墙红灯笼，烟火人声气韵绵长。

震撼是一轮重锤，它敲在理塘这面绷紧的鼓上，梁博从骨头开始战栗。

……

毛垭大草原

或许是因为疲惫，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，梁博当晚睡得很好。

接下来要往牛背山走，他渴望，他期待，他觉得现在自己好多了，他需要更加震撼的场面来洗刷他的灵魂，解决过往的一切不堪。

甚至连牛背山的云海都没能让他多做停留。梁博知道自己是出来旅游的，不是来探险的，氧气瓶根本就没有断过，他有些高原反应，但不多，几乎不影响他的行动速度。

里索海啊里索海，他期待着远处的云，近处的海，两侧的高山，四周的金辉。

……

石渠湿地

他到了，眼前是很大的一片湖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时候外婆邻居家承包的鱼塘。他那时候就觉得那片鱼塘很大，吹起来的风，如果穿上宽大的衣服，可能会把他整个人拖倒在地。

这的山和他想象中一样，每一片都棱角分明，直指向天，远比他本人更有精气神。

湖水虽然很清，但因为反射着光，只看得到一片白，看不到水底。梁博沿着湖岸，向着可以看到云海的那个缺口走去。

那里一定有世间极景，可以净化每一颗迷失的心灵。

这里的一切都很有精气神，孤高清冷，等我回去一定能学到三分。

脚下的石头被水刷得很干净，可惜太冷了。

手碰到那些石头都可以被扎疼，话说可以带一块石头回去吗？

……

这次偷跑出来，爸妈一定很担心吧，都没有告诉他们。

张哥听到我请假的时候肯定会很生气，他好不容易给我争取到了一个调动机会。

小时候的老师要是知道了我现在在做什么，肯定不会再反驳一句。

……

程殊杨

2021级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

兴趣爱好：看书、滴胶、追番

格言：如果不会，那就去学

作者：程殊杨

图片来源：@甘孜旅游@牛背山景区@unsplash

编辑：夏思佳、丁珊珊

责编：吴相仪

编审：曾益、唐苑、陈安然